這日，天空布滿了大朵大朵的雲朵，太陽時而躲進雲層，時而袒露出來。窗外忽明忽暗，時而清涼時而溫熱。

猶如某人的心情，時而明朗時而陰晦。

水蓮居，主臥中。斷斷續續的腳步聲，透露出主人心中的焦急；手指絞著手中的絲帕，絲帕已遍布褶皺。莫清蓮在房間中來回走著，時而朝門口望去。

自那日從別院出來，已過了兩日，而莫初初那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。既沒有將禮品退回來，亦沒有回她半句消息。便是這樣無聲無息，更是教人心急。

莫清蓮又在屋子中來回轉了幾圈，才聽聞門口響起腳步聲，漸行漸近。連忙深吸了一口氣，坐到就近的椅子上，並端起桌上的茶杯，喝了一小口。茶水已涼，淡淡的苦澀在唇齒間蔓延開來。

春花敲了敲門，聽到應聲，才走了進來。回身將門關緊，見莫清蓮仍是優雅端莊的樣子，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氣。

“莫初初可有動作？”頓了頓，冷哼了一聲，“她必定是在我走了之後將禮品收了起來吧？當著我的面自然是不好收，她可有教你轉告我什麽？”莫清蓮下巴微擡，儼然是胸有成竹。見春花張了口，心下一緊，扣著茶杯的手漸漸收緊。

春花張了張口，眉頭一皺，眼中生出幾分猶豫。若是她的話合小姐的心意還好，倘若不合心意，豈不是……

莫清蓮見她遲遲不肯說出來，心中愈發忐忑。忍不住追問道：“怎麽？有話直說。”語氣淺帶著不耐。

“小姐……莫初初並未……”咬了咬牙，閉上眼睛才敢繼續說道，“莫初初並未動那些禮品，禮品還擺在我放的那個位置……”

“你說什麽？”攥著茶杯的手指，骨節泛白，茶杯搖晃，幾欲碎裂。臉色蹭地一下子通紅，方才她還信誓旦旦地說，莫初初定會如獲至寶地將禮品收起來。幾乎是下一瞬間，春花的話便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。

莫初初的不知好歹確實教她火大，但最教她惱羞成怒的，只有她方才的自作聰明，自以為是。

春花見她幾乎是瞬間變了臉色，一時心下發怵。“噗通”一聲跪了下來，怯生生地道：“小姐……”話一出口，卻不知道接下來應該說些什麽。一怕說錯了話激怒了莫清蓮，二來她現下當真心中發怵，想不起說些什麽。

莫清蓮看著春花，方才那一幕如開了循環，一直在腦海中回放。而讓她那般丟人的人，不是別人，正是她的心腹春花。

越是想著便越是氣憤，蹭地一下子起身，隨手抄起桌上的茶杯，一下子朝春花的方向扔了過去。一邊道：“好你個莫初初，竟敢如此不識好歹，一看便是個活不久的，和那世子爺還真是絕配！”聲音盡是震怒，身體微微搖晃，扶著桌角，眼中盡是恨意。

春花嚇得肩膀一抖，連忙躲閃了一下，又移回了原位。並非是不怕砸到自己，而是害怕這一下子沒有砸到自己，更會惹怒莫清蓮。

電光火石間，春花看著茶杯朝自己砸了過來，連忙狠狠地閉上了眼睛。茶杯砸到了堅硬的地面，發出清脆的碎裂聲。

“在那裏裝死嗎？不是沒砸到你嗎。”語氣盡是不滿，聲音透著火氣。莫清蓮縱使再惱火，仍是理智尚存。春花乃是她的貼身侍女，若毀了容，最後被猜疑的人不是春花，而是她這個主子。連自己的丫鬟都護不好，還有什麽能耐。

春花心下一驚，很快反應過來，身上沒有半點異樣的感覺。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，見茶杯碎在自己身前不過三寸處，眼中閃過一抹驚愕與感激。“奴婢謝小饒恕，謝小姐手下留情，謝小姐……”

“夠了。”聲音透著幾分克制，莫清蓮在極力地壓著火氣。端起茶杯，喝了一大口，口中苦澀濃烈，火氣漸漸熄滅。

春花雖不是自莫清蓮幼時起便隨其身侍奉，但跟在她身邊已有六個年頭，對她的性格秉性可謂摸了個清楚。見她現下這副模樣，便知她心中極為惱怒，卻為了自己的目的而極力壓制著。

見主子如此，春花心中亦不好受，對莫初初的不滿也自此一發不可收拾。袖子中的手握了握，皺了皺眉頭，道：“小姐，莫初初對您這般不敬，奴婢想，是不是就無需再容忍下去了……”

“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？倘若現在和莫初初翻臉，不就前功盡棄了嗎？況且莫初初的性子你又不是沒有見識過，遇硬只會更硬，屆時還怎麽達到目的？”語氣盡是不善，瞇了瞇眼睛，眼底泛著冷意。

目光在春花身上轉了轉，眼中爬上戒備，冷冷道：“莫非你想我嫁給齊王府的世子爺？貪圖榮華富貴？”聲音已然冷了下來。

春花心頭一驚，眼中生出幾分不安，猛地搖頭。下意識解釋著：“不，不是的。春花自幼跟隨小姐，小姐素來待春花極好。奴婢又怎會那般狼心狗肺，為了一己私欲背叛小姐。還望小姐明鑒。”頓了頓。

因焦急而紅了眼眶，豆大的淚滴從臉頰滑落。摔在地上，破碎。春花似覺得還遠遠不夠表達自己的決心，看了莫清蓮一眼，又連忙道：“小姐為何會覺得奴婢要背叛小姐，只要小姐能夠幸福，無論嫁到哪裏，奴婢都會誓死追隨。豈敢違背小姐的意願……”一邊說著一邊抽泣，最後已泣不成聲。

莫清蓮眼睛微瞇，目光在春花身上又轉了轉，才緩緩收回。春花是什麽性子，她心知肚明，方才也不過是試探罷了。

“好了，你無需再解釋。我只告訴你一句話，再提什麽無法容忍撕破臉這樣的話，別怪我無情。”恩威並施，素來可得人心。

“是，奴婢謹記小姐教誨，再不敢多言。”

莫清蓮皺了皺眉，心中愈發煩躁。說服莫初初，似乎並非她想象中那麽容易。

有人歡喜有人愁，有人愁亦有人歡喜。

莫初初一連在府中待了幾日，前兩日還覺忙裏偷閑，很是愜意。但過了前兩日，便愈發地無趣。

“姑娘可是想去外面了？”柳兒見她在院子裏走來走去，不由失笑。

莫初初走了幾步，嘆了口氣，走到石桌邊坐下。屁股剛沾了凳子，馬上又站了起來。秀眉微皺，撇了撇嘴巴。“誰說我想去外面了？我還想多待幾日，陪陪娘親呢。”後半句話刻意提高了聲音，說罷看了主屋一眼。

柳兒低了低頭，肩膀一抖一抖，擡手掩著唇，終是沒有忍住，輕笑出聲。“姑娘，你知道什麽是望眼欲穿嗎？您恨不得這堵墻……會破了個洞呢。”說著，支著下巴咯咯直笑。

“你這小妮子……”

“咚，咚咚”。話到一半，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。莫初初目光一頓，朝門口揚了揚下巴，示意柳兒去開門。後者撇了撇嘴巴，滿是不情願地朝門口挪了過去。

門“吱呀”一聲拉開，門後之人朝裏面望了一眼，忙問著：“柳兒，公子呢？”來人乃是王天，面帶幾分焦急。

“姑娘在裏面，王大哥，酒樓出了什麽狀況嗎？”柳兒一邊將人請了進來，一邊問著。王天搖了搖頭，道：“倒也不是什麽嚴重的事，只是有些棘手。”言下之意，問題並不嚴重。柳兒眨了眨眼睛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。

“公子。”王天見莫初初身影，心下一喜。後者挑了挑眉，“可是酒樓有事？”說罷，沖著王天眨了眨眼睛。後者一楞，摸了摸鼻子，道：“酒樓確實有事，但若是公子不方便回去。我便在此與公子商討，再……”

莫初初眼前一亮，心中讚了一句：真是上道。旋即連忙應著：“方便方便，酒樓的事定是刻不容緩，你才會來莫府找我。即是如此，我豈有不去處理之理。”邊說邊起身，又道，“我先進去和我娘說一聲，柳兒，招待一下。”

“好嘞，姑娘快去吧。”柳兒笑瞇瞇地端著茶壺，傾身倒滿了一杯茶水，端給王天。看著王天喝了口茶水，才道，“王大哥，酒樓的生意還好嗎？”

王天一擡眼，便見她眼中清清楚楚地寫著期待二字，不由失笑。“柳兒，酒樓一切都好。不過你啊，還是留在這裏照顧夫人得好，否則公子也不會安心出門。”一語揭穿。柳兒吐了吐舌頭，眼中點點狡黠：“偶爾也想跟公子出去玩嘛。”算一算，她有很久沒有出門了。

“過了這陣子，便帶你出去，瞧你那怨念的樣子。”莫初初一出屋子，便見柳兒支著下巴，嘟著嘴巴，瞄著門口的方向。

柳兒眼前一亮，歡快道：“姑娘可要說話算話。”聲音帶著女兒家的嬌柔。王天聽得心中一甜，不禁笑道：“公子若是說話不算，王大哥便帶你出去。”

莫初初搖了搖頭，打趣著：“走了，再不走我的人便要被拐走了。”說罷便朝門口走去，聽得柳兒教她早去早回，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，以示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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